“干巴猴!我日你仙人板板!”壶公推开临街窗户,“你娃娃少在背后嚼舌根!有种就跟老子单炼噻!”
老丐手搓着胸前的滋泥儿,挑衅的看着壶公,“好嘛,”他将搓成小丸丸的泥球弹出掌心,“老子不炼死你个龟儿子,死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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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口气不小!”壶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来,来,来,让你老子我领教领教哦!”说罢,纵身一跃,像个吹足了气的猪尿泡从二楼轻盈飘落。
“你说!”老丐眉毛一挑,“比个什么?”
“我说?”壶公故意拉长了调子,“我就怕说出来你娃娃不敢接招!”
“你个龟儿子,整天就知道躲在破壶子里的大猪巴,还别激老子,”老丐手伸到敞开的前襟里,“你敢讲老子就敢接!”
“好嘛,”壶公两节肉指头打了个响指,“入老子梦中比试比试!”
老丐皱巴巴的嘴角轻轻一抽,“说来说去,你就这么大点本事,”来军见他从怀里捏出一沓黄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些他看不清楚的字,“那好嘛,就让老子见识见识你有多少斤两,来吧!”
来军被俩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活了二十多年,能见识见识神仙斗法也是不枉此生啊。
老丐两手飞速结印,来军看了个眼花缭乱,他平素跟父亲豢养的拳师学些棍棒,那拳师出手快如闪电,没曾想老丐的手印反复上下的如一团黄色的雾气,来军正全神贯注盯着他的手,他突然两眼发出饿狼般的绿光,猛地俯身一掌拍地,那张破席子碎成无数飞絮,来军被震得栽了一个跟头。
当此之时,壶公打坐入定,口中喃喃,来军顾不得爬起来,竖起耳朵死命听也听不清他在念叨什么。
那边老丐左手握着青龙上草,抬起右脚猛踏青石板,来军像炒锅里的鱼被颠得翻了个身,他摔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可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忍住喊疼,他伏在地上,见老丐脚下现出北斗七星,他将手中青龙上草折半往天穹一甩,那草流星般朝天空射去。
来军见他右足在前,左足在后,与他快成一团光晕的手印相比较,他的步子迈的像罗圈腿费力前行,左足与右足并拢,如此再三,脚下的北斗七星泛出紫光,他三步九迹,步罡踏斗,走过的地方,地上又现出离坎之卦,他矗立北斗七星与离坎之卦当中,周身真火萦绕,来军浑然不觉自己跟只乌龟一样趴着一动不动,惊得下巴颏都要掉了。
壶公的圆脑壳耷拉下来,传出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噜声。
老丐双目圆睁,爆喝一声,刺耳的声浪震得来军面皮抖动,他三咒道:‘诺皋!太阴将军,独开曾孙王甲,勿开外人;使人见甲者,以为束薪;不见甲者,以为非人。”
话音甫落,他收腿打坐,旋即入定。
来军见他俩面对面打坐,云里雾里,雾里云里的,他想着二位仙人必是在静坐发功,就盘腿坐在他们当中,可是一个时辰都过去了,这俩人一动不动,特别是壶公,鼾声如雷。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仨杵在路中央,引来不少人围观,来军被看的老大不自在,他刺溜站起来,打算把二位弄到屋子里,可连拉带拽竟不能使二人有丝毫移动,刚巧不巧,此时一辆马车辚辚驶来。
“碾死你个王八蛋!”驾车的马夫吆喝道,他狂勒马缰绳才将方才奔走的马儿给控制住,马夫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鼻子里喷着气儿,两手紧攥成小铁锤,看那架势,不每个人敲上一下他是不会罢休的。
来军忙拦上前,“老哥,老哥,”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多包容,多包容。”
谁曾想马夫一抬胳膊打掉他凑上来的手,银子打着旋儿滚落地上,“铲你两耳屎!锤子兮兮!谁要你的臭钱,你们三个赶紧给老子滚!滚!”
话音刚落,就要推壶公,来军整个身子贴上去不让他靠近大胖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二位都是仙人,可不敢冲撞了他们啊!”
“仙人你个锤子!”马夫一身蛮力,使劲一推便把来军摔了个屁墩儿,“再啰嗦老子给你一坨子,你个哈八儿,不晓得这是官道噻,耽误了我们爷的正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来军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妈卖批,老子锤了你裆里的卵蛋,”他自小习武,近身肉搏的功夫更是了得,要是被这莽夫搅扰,误了二位仙人比拼法术,怪到他头上,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马夫见他不服气还敢骂他,那只本来就偏大的眼睛瞪得像个要掉出眼眶的铜铃铛,冲上去就是一拳,可惜没练过,光有气势准头不足,来军顺势握住他的肩肘,再是一推,马夫一个劈叉出溜到卖菜小贩的箩筐里,他气得叽哇乱叫,罩在头上的箩筐刚好跟个头盔一样箍在他脑袋上,好巧不巧脚踩西瓜皮又来了个倒栽葱,啃了一嘴狗屎。
外面热闹,里面也不冷清。
原来壶公在老丐步罡踏斗时也没闲着,早已遁入幻境,那幻境由他绵延千里的梦境筑成,比壶中世界更加复杂凶险。
老丐元神出窍直冲壶公梦境,甫一入梦,劈头就是一把白刃呼啸而来,空气被撕裂出嘶嘶作响的气流声,老丐左带坎离之卦,右挂北斗七星,那白刃劈来他躲也不躲,刀锋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原来是北斗七星挡住这吹毛立断的神器,哐当一声,刀柄掉在地上,刀身寸断成一堆废铜烂铁。
壶公全然不见踪影,又飞来一柄摩天巨刃,一张泰山高的长弓正蓄势待发,尖头锃亮刺目,杆如长虹贯日,更有一把赤色铜剑挂满虺蛇飞电过隙般直冲老丐命门,他背后数万弩机扣动扳机,飞箭如蝗遮天蔽日,腰侧不知何时横扫来一如月大戟。
老丐拈出五张黄符胳膊肘一甩,朝着五兵方向飞驰而去,他双手结印,禹步而行,口诵五兵之名,“大房破刀,虚星助我!”巨刃登时碎成齑粉,天空铺满银亮之色,铁屑飞旋天地之间。
“曲张彷徨,氐星荧惑,急急如律令!”
那杆射鲸长箭早已离弦,却突然拐了个弯反射回去,一声爆裂,长箭与长弓同归于尽。
眼看赤色铜剑就要直取老丐性命,大戟已近腰身,他胳膊肘处随风飘扬的破烂线头都被割掉不少,“失伤大将,听命角参!”
千钧一发之际,铜剑倒叶悬空转成车轮辟向西方一断崖之上,巨响摄人心魄,剑身尽毁,而大戟竟如一块抹布般软塌塌堆到地上,戟杆登时腐朽爬满白蚁,眨眼功夫就什么都不剩了。
弩机射出的如蝗箭雨铺天盖地就要将他射成一堆肉泥时,他爆喝一声,“望远莫来,破汝张星!”
箭雨涌起一个浪,鹰隼般击空而起,老丐拈出一张燕君龙虎三囊符,抛入空中,喊一声“定!”
冲天箭雨霎时不动如山,布满高空。
他又拈出祝融之符,两指夹住轻轻一挥,此符一角火起,空中箭簇也纷纷燃起真火,他将祝融之符吞下,围绕周身的火焰似浇了油般越烧越大,他左控坎离之卦,右抚北斗七星,将全部灵力贯注双目,眼睛因灵力膨胀而布满血丝,他不敢耽搁,耗时太久必会因走火入魔而眼球炸裂,他急忙向上下四方搜寻壶公藏身之处。
啊哈,原来在北方一处枯井里藏着,真不爷们儿,这么大块头也不怕卡住。
他拈出西王母兵信之符,朝枯井掷去,冒着真火的箭雨听到号令,嗖嗖嗖聚成一道火龙咆哮着冲入枯井之中。
听得大地震颤,枯井喷出一条火舌,片刻后那口井便坍塌了。
老丐急忙将灵力从眼球疏散到全身各处,整个人松弛了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额头鬓角早已大汗淋漓。
里面的斗法似乎告一段落,外面正斗得如火如荼。
马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紧箍在脑袋上的箩筐拔瓶塞一样嘣的一声给弄了下来,他见来军拈着兰花指正用丝帕擦脸,老脸羞红成了一块铜炉中的炭,他抄起街旁屠夫的杀猪刀就朝来军脑门上招呼。
来军侧身一闪,轻轻躲过,马夫一刀落空,身体刹不住车一个趔趄差点趴倒在地,正摇摇晃晃刚站稳,屁股上又挨了来军一脚。
他含羞带愤,哇呀呀举起杀猪刀朝着来军乱劈乱砍,把周围看热闹的吓了个作鸟兽散,来军好似灵活的黄鹂步伐轻盈的躲过他全无章法的劈砍。
算了,来军也不跟这盲流纠缠了,他用脚颠起一根甘蔗,右手顺势握住,先是向马夫肚子上一桶,他疼得脸部痉挛,再是一个转身让到马夫身旁横着一棍,打得他满地乱爬,见他还不死心——挣扎着要抓掉在地上的杀猪刀,来军双手握住甘蔗跳将起身一棍抡下去,马夫的手被打得骨骼尽碎,他用那只好手握着废手疼得缩成一团,全然没了刚才指天骂地的威风。
“好大的胆子!”
来军循声望去,马车帘子被一只大手撩开,说话的人操的是京城里的官话,“打狗也要看主人啊!”那人活动着脖颈,跳下马车,斜睨着来军,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儿让人掩鼻的傲气,来军跟随父亲进京时遇到过不少这样气势的主儿,年纪轻轻,目中无人,不是凭着家里泼天的富贵,就是仗着祖宗留下的恩荫。
这位气势汹汹的贵胄公子走到马夫跟前,踢了他肚子一脚,“没用的东西,白长这么大个儿,给我滚回马车上,少在这儿现眼。”
马夫尽管疼得跟生孩子一样,还是咬着牙一瘸一拐丝毫不敢耽搁的向着马车挪去,模样像极了一只哈巴狗。
“出手够狠的啊,”贵公子揉着指关节,嘎巴作响,“练家子啊,在哪儿学的功夫啊?”
来军早就将恭谦礼让丢到九霄云外,“怎么着?比划比划!”他也说起了官话。
“哼,”贵公子手擦了下鼻尖,肩膀微耸,膝盖稍弯,两眼满是不屑,“就你?我一手一个能掐巴死俩!”
“放屁,”来军憋了这好多天,情绪犹如脱缰的野马在身体里翻涌,“老子一拳就破了你的相。”
贵公子从靴子里抽出两只匕首,两手耍弄得犹如两只圆盘,来军将甘蔗当长缨枪呼喊着朝他刺了过去,贵公子如飞猿般跳将起来,丢出一只匕首直插来军眉心。
来军头一偏,匕首钉到石板之上,咚的发出一声闷响。
“还真有两下子,”贵公子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也不看他,“就不知道能不能多接我几招。”
此时日上三竿,街上的人重又聚拢回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跟着起哄瞎咋呼的,这俩人虽然斗得难解难分,可不约而同觉得周围这环境实在聒噪。
来军手上的甘蔗被贵公子斩成数段,他看着手里的“短棍”,又看了眼浑然置身事外的壶公跟老丐,也不知道这二位斗得怎么样了?
老丐歇息够了,刚准备元神归位,却听得一阵大笑,“哈八儿,就这点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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